「《黄帝内经·五常政大论篇》对『以形补形』就有明确的记载。肚补胃，眼明目，爪活手，掌通脚，脑灵脑……」

周益农瞥了一眼电视机里的专家，马上又心神不宁地盯回手机。

一周前，他大概发出去了一万多份简历，而到现在一个回复都没有。失业这件事，看来已成定局。

一周前，周益农所在的AI研发部门被整体裁撤，原本他对找工作还十分自信，但很快就发现这次裁员和之前的裁员并不相同。

这次裁员并不仅仅发生在他的公司，而是全球范围内针对AI研发人员的裁员，不管每个公司给出的理由如何各不相同，但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：如今的AI已经足够成熟，足够智能，再也不需要人类在旁边碍事了。

周益农，一个堂堂世界一流大学的AI纳米神经元博士，就这样成为了失业大军中的一员。

「也许有人会说以形补形没有科学依据，但无论你信还是不信，效果都摆在这里，实不相瞒，我自己的客户中有很多是非常成功的人士，有多成功呢，成功到我都不能说，但是他们经过我的这套方法调理，都达到了非常好的效果……」

电视里那个养生专家还在夸夸其谈，周益农却被这位专家的名字吸引了过去。这位专家，好巧不巧，竟然也叫周益农，三个字一个字都不差，甚至连脸都长得有几分雷同。

周益农，现代养生专家？

周益农摆弄着自己的简历，觉得非常讽刺，AI纳米神经元博士找不到工作，养生专家的生意看起来却异常火爆。

以形补形，食疗养生，细说起来，老家广东的他简直天然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啊！这30来年一天三顿饭下来，要是养生专家有博士学位，他恐怕早就考出来了吧!

想到这里，周益农恶作剧似地修改了自己的简历，里面编造了一大堆夸张的养生保健工作经历，还有一些PS过了与各路名人的合影照片，然后给所有带「养生」、「健康」字样的职位都投递了这份简历。

这样实在是太蠢了，哪个公司会雇佣他这样的专家呢？

他打算赶快洗洗睡了，明天再想找工作的事情，手机却突然一震，一条信息弹了出来：

「周益农先生您好，鎏金集团欢迎您。」

2

周益农，真AI纳米神经元博士、冒牌养生专家，今天来到鎏金集团面试生命健康总监的职位。

他买了套唐装和一副带链子的眼镜，苦背了十几张古方，打算在面试的时候随时甩出一张来证明自己的博学。

但面试过程和他想象得完全不同。

一个年轻女孩接待了他，面试官是另一个年轻女孩。

「请问您是周益农老师么？」面试官问。

「是的。」

「请问您是来应聘我们集团生命健康总监的职位么？」

「是的。」

「您能够按照我们的要求24小时住在集团园区里，随时接受我们的工作调遣么？」

「可以。」

「好的。恭喜您，您被录取了！」

女孩满脸堆笑地冲周益农伸出手，而周益农的脑子是懵的。

难道不需要检验一下他的专业证书，听他吹嘘一下曾经的成功案例？

那些他专门花钱买的假证书、假照片，这就没用了？

鎏金集团难道真的钱多到如此草率的地步么？

所有这一切的疑问在面试官报出他的薪资待遇后都自动消失了，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，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笔钱！

年薪一百万，公司还安排住宿，地点就在鎏金集团大楼后面的庄园里。

因为笃信食疗方子和以形补形，鎏金集团老总和刘金生专门在集团大楼后面开辟了一片庄园。里面不仅有各色当季蔬果，还有散养的鸡鸭鱼猪等天然食材。

周益农入住之后，首先的任务就是安排刘金生的一日三餐。

周益农查阅了很多资料，精心安排了一套健康食谱，没想到却很快被刘金生退了回来。刘金生托秘书转达说，这种水平的营养餐他随便找个营养师就能搭配出来，请周大师拿出点独家「干货」。

干货？周益农看着自己辛辛苦苦钻研出的营养菜单，气不打一处来。他一赌气，决定就用之前知道的家常方子凑合应付了事。

周益农当下就出门找了屠夫上门杀了一头肥猪，趁着热乎劲儿掏了猪心，煲了个猪心当归汤，又炒了个猪心芹菜，给刘金生送了过去。

秘书不一会儿就过来回话了：

「刘总说以形补形，感觉不错。周大师果然是高手。」

周益农心中大喜：这工作，稳了！

3

在弄明白了刘金生对以形补形的喜好之后，周益农的食品搭配工作很快就上了轨道。

现在他的小农庄里，不仅有鸡鸭鱼猪兔牛这样寻常的食材，连鳄鱼、蝎子、猫、蛇、鲨鱼、老鼠这样的罕见食材也能看到。

周益农在AI神经元领域没有机会发挥的创造力，在以形补形的领域达到了惊人的高度。

比如，一道传统名菜「龙虎凤」（两广名菜，「龙」为蛇，「虎」为猫，「凤」为鸡，一锅炖即为「龙虎凤」）在他的巧手之下，分别加入了兔脑、鹅掌、鼠尾三味新食材，达到了更加全面的滋补效果。

一时间，周益农成了鎏金集团的红人，刘金生一日三餐都要周益农提供，再加上宵夜和加餐，周益农忙得不亦乐乎。

这天，周益农正在小庄园里对着一群鸭子磨刀霍霍，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回头一看，他身后正站着一位老人。

老人眼皮耷拉着，头发花白，面有病容。

周益农仔细辨认了半天，这才认出来这位老人正是刘金生。

刘金生比对外的宣传照老太多了。对外的宣传照里，刘金生还是中年人的模样，头发乌黑，意气风发，而现在眼前的刘金生，却十足一个老人的模样。

周益农似乎明白了刘金生为什么会重金请自己来了。

「太老了，是不是？」像猜到周益农的心事一样，刘金生苦笑了一下。「别人都说当总裁、走上人生巅峰，只有当了总裁才知道，每天工作有多忙、多累。我今年才52岁，按说还在壮年，但你看我，早早白了头，身体也差了，这离完蛋也不远了。」

刘金生说完又一阵猛咳，因为喘不上气而憋红了脸：

「那些什么狗屁专家，各个都是为了骗钱，今天让我基因治疗，明天让我注射羊胎素，还有个专家，说我血液含氧量不足，还有先兆性老年痴呆！骗子，都是骗子！不就是为了钱！老子才不上他们的当！」

周益农没想到这个刘金生身体这么差，突然为自己的一百万担心了起来。

就在昨天，周益农刚刚付了一笔首付款，在老家买了一套三居室。一年一百万的薪水，让周益农对未来一下子乐观了起来，打算也多了起来。

周益农的计划是先在这里干个几年，赚够钱，还清贷款，然后就回家去过恬淡的日子，再也不回来了。

可如今看刘金生这个身体，他似乎撑不了多久了。

如果刘金生死了，他这个生命健康总监还有什么用呢？还会有谁愿意雇佣他这样一个冒充养生专家的AI神经元专家呢？

周益农强装镇定地安慰刘金生说：

「刘总您放心，有我在一天，我就会对您的健康负责。您不会倒下，您只会越来越健康。」

「咳咳……希望吧。」刘金生又一阵咳嗽，「我现在身体不行，脑子也不太记得住事情，也就是凑合着活了。不过自从吃了你的菜，我的身体已经开始好转，这『以形补形』确实有效。但是从营养学上讲，咱们都明白再好的东西吃到肚子里，能吸收的总是少数。所以怎么『以形补形』可是需要大智慧。我觉得光用吃的可能还不够。是不是还得来点猛的？」

光吃还不够？怎么着才够猛？

周益农有些疑惑，但看在钱的面子上，他很快掩藏起了自己的疑惑，换上了一副信心满满的笑容。

4

如果通过食材已经不够了，那还能怎么以形补形？

周益农躺在自己的小屋里，被这个问题困扰得睡不着觉。他翻身而起，开始在网上查找资料。

周益农从小就是学霸，在网上找资料更是强项，等到天空蒙蒙亮的时候，他已经有了一个全新的「以形补形」方案。

他马上联络刘金生的秘书，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。秘书沉吟了一下，和刘金生通了电话。

刘金生很快就回复了：「同意！」

周益农以生命健康总监的身份，为鎏金集团招聘一名生命助理。这个岗位对专业技能、过往经验一概没有限制，只要求年龄在21-26之间，B型血，体格健壮，没有任何疾病。

要求如此简单，应聘者自然络绎不绝。周益农先从应聘者中选出了1名各方面指标都非常优秀的男性，把他带到一间特意设计的房间里。

这个房间只放了两张可以平躺的床，中间用屏风隔开，一条透明的管子从屏风中间穿过，连接着两张床。

这位生命助理一躺下，就被训练有素的护士插上了针，鲜血流进管子里，然后顺着管子流进了屏风后刘金生的血管里。

周益农紧张地从监视器后面监控着输血现场，通过大量研读资料，他有把握，这一次刘金生一定会好起来。

人体，是由血液灌溉的花朵，血液是人体的土壤、养料和水分，当血液失去活性，人体自然也就如同种在贫瘠土地上的花，只能越来越枯萎，直到死亡。

想要逆转这一过程，唯一的办法就是以形补形，以血补血。

从年轻的身体中抽取出血液，输进衰老枯萎的身体，重新激发身体的活力，这就是周益农为刘金生奉献出的新「菜谱」。

果然刘金生输了几次血后，头也不晕了，气也不喘了，最新的体检结果显示，他的身体正在出现年轻化的征兆。

「太棒了！通知助理，我还要输血，现在！马上！」刘金生看到体检结果大喜过望，要周益农增加输血的次数。

周益农这边却很难办。

刘金生这种情况，输血虽然可以改善症状，但为了降低感染风险，只能由一个固定的健康助理来为刘金生输血。

一个人的血液有限，不可能像水龙头一样能随便输。

可刘金生就是要把这个健康助理变成能够一拧就输血的「水龙头」。

被自私驱使的刘金生，不顾健康助理的死活，在健康助理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安排给自己输血。可怜的健康助理被强行抽走了大量血液，人越来越枯萎憔悴，皮肤像是一张脆弱的透明纸，勉强覆盖着像是骷髅一样的身体。

尽管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，健康助理自己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，跑去向周益农求助。周益农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好，马上去找了刘金生。

「你这样乱搞不行！这是活生生的人，不是什么猪啊牛啊鸡啊！这样下去会死人的！」周益农说。

「周大师，你这话就搞笑了啊！你既然能想得出用人来『以形补形』，不就是没把他们当人看么？」

「我……我没有！」

「那我们数数看，你哪里把他们当人了？这个助理小伙子和那些你用来给我进补的兔子、乌龟、青蛙、鳄鱼、蛇、蝎子又有什么区别？是，他两只脚，那些动物四只脚，这点可能不太一样，所以他疗效更好嘛！效果好变成药渣也没什么奇怪嘛！周大师，自己开的药方就要负责任，为了药渣动这么大的火气，不专业噢！」

刘金生油盐不进，铁了心要继续输血，周益农说服不了刘金生，又舍不得这高薪，可良心实在过不去，就偷偷放了健康助理，再悄悄招聘新人来代替。

反正都是被坑，大家就当帮人家分担点吧！周益农安慰自己说。

一开始，周益农以为只要频繁换人，就能够保证这些健康助理们的基本安全，但没想到对年轻的渴望让刘金生对血液上了瘾，他输血的量远远超出了周益农的预期，每个血液助理只能工作合同时间的一半就会只剩下一副皮和骨头，和死了也没两样。

虽然这些健康助理都签了保密协议，可网上还是出现了名为「药渣」的匿名连环帖子，详细爆料刘金生使用健康助理输血续命的事情。自从这个帖子爆出来，鎏金集团的健康助理再也没有人应聘了。

「我不管，你给我想办法！想不出办法你的工资停发，年终奖你也别想要了！我要血！血！！血！！！」

刘金生大发脾气。明明已经见好的身体，现在血停了，只一两个星期的功夫人就又老了回去，咳嗽、气喘还健忘。

尤其是健忘和易怒，在刘金生身上体现得更严重了，周益农甚至觉得要想刘金生的大脑好转，恐怕只剩下换头这一个办法了。

刘金生要输血，周益农却招不到人来给他输，又因为房贷又不敢一走了之。明明只剩下一个月他合同就到期了，他就可以拿钱走人了，可这一个月，漫长得好像再也过不去了似的！

还有一个月，周益农想，哪怕拼死，也一定要撑完这一个月。

想到这里，周益农撸起袖子，对正在暴怒的刘金生说：「我来。」

「什么？」

「我说，我来给你输血。我身体很好，没有疾病，是B型。」

「这么伤身的工作，你难道没有条件么？」

「一个月后我合同到期，你额外多给我50万。另外每天的输血剂量多少，由我自己控制，你不能做手脚。」周益农说。

「50万，一个月的输血……我算算啊……」刘金生的眼睛露出老狐狸一样的光芒，「有点贵……不过现在市场的这个情况……我同意！」

针头扎进周益农的胳膊，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，周益农闭上了眼睛。

一个月，就一个月。周益农想。

5

周益农和刘金生的每天见面，每次只要在他身边躺下，刘金生就会显得又亲切又温和。

周益农知道，这是给自己的血面子，但也忍不住觉得和刘金生亲近了起来。

输血不能太快，他们俩人无聊，往往会聊天，刘金生跟周益农讲自己的生活，讲自己如何白手起家创立了鎏金集团，而自己的女儿刘盛桦又是如何带领鎏金集团转型，开始进行人体青春研究。

「我知道，她之所以开始研究这个，主要就是为了帮我延年益寿。她妈去的早，虽然她和我不太亲，但好歹也是她唯一的亲人。」刘金生叹口气说。

「如果咱们鎏金本来就有青春研究，那为什么还要我给您输血？咱们这么大的公司，应该有更好的药吧！」周益农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。

他清楚地看到刘金生的眼睛闪过一秒游移，然后刘金生竟然哭了起来！

「不瞒你说，我们鎏金集团现在就是个空架子，盛桦她那些研究不挺烧钱，还一点成果都没有。要不是遇到你，我可能没等病死，自己就已经活不下去了！我现在啊想法很简单，只要我能健健康康地活着，我给自己和女儿存了个家族基金，哪怕公司倒闭也不会影响我们的未来的生活。现在我随她折腾，等她自己折腾不动了，我就帮她找个知冷知热的贴心人，好好过一辈子……」

刘金生一边哭，一边亲切地拉着周益农的手不撒开。

周益农有点蒙。

刘金生是什么意思？他是在暗示自己可以入赘么？这种富豪家庭钱倒有的是，可谁知道他女儿会不会脾气古怪、样貌吓人？肯定是古怪又吓人，不然这样的好事儿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？

周益农正不知道该怎么摆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刘金生，输血室的大门开了，一个女人走了进来。

周益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。

美丽，自信，而且还看起来很亲和，这正是周益农一直渴望的女人呢！

刘金生看到女人，这才擦了擦鼻涕和眼泪，让女人在自己的床边坐下。

「这是我女儿，刘盛桦。」

刘盛桦伸出洁白的手，主动握了握周益农扎着针头的手，说：

「你好周总。今后还请多多指教。」

6

周益农恋爱了。

刘盛桦似乎很关心刘金生的身体进展，经常会趁他们输血的时候到输血室坐一会儿。

刘盛桦爱穿裙子，一双雪白的腿沿着床沿垂下来，正好就在周益农的眼前晃。

周益农心砰砰直跳。

哪怕只是为了这双腿，让他死了都行。

他开始打算延长和鎏金集团的合同。虽然本地找不到愿意来应聘健康助理的人，但外地信息闭塞的地区，肯定还是有人愿意来。到时候自己就定期出出差，去外地找些人来给刘金生，然后顺理成章和刘盛桦日久生情、比翼双飞。

周益农正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，却突然接到了刘盛桦的信息，约他一起吃晚饭。

周益农精心打扮来到餐厅，却被餐厅大堂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。

他现在皮肤蜡黄，双眼凹陷，头发也开始稀疏，餐厅的暖光灯打在他的脸上，让他的脸看起来像是用了好几年的肥皂头。

周益农几乎自卑地马上要走，却正好遇到刘盛桦。

她今天一袭低胸红裙，好似一朵桃花。

「好巧。」刘盛桦盈盈一笑，身上特有的女人香把周益农包裹住。

她的手轻轻滑进周益农的臂弯里，靠近周益农的耳边，嗓音像是催眠一般：

「进去吧。」

直到菜都上了桌，周益农感觉还在做梦，没法相信自己真的和刘盛桦坐在一起。

刘盛桦看他神魂颠倒的样子，忍不住笑起来：

「今天这顿饭主要是谢你。周大师的『方子』果然有奇效，爸爸的身体现在好多了。」刘盛桦说。

「别客气……那个，叫我益农就行。」

「那好，我就叫你益农哥。」刘盛桦举起酒杯和周益农轻轻碰了碰，然后一饮而尽。「益农哥，我见过的专家很多，但是在『以形补形』这个领域，果然只有你最专业。名不虚传。」

周益农心虚地笑笑。

「益农哥，今天我做主张搭配了这一桌菜，还请你这个专家瞧瞧，我这么搭配到底对不对。」

刘盛桦主动给周益农夹了一筷子菜，周益农这才注意到，今天不光有鹅掌、猪肺、鸡心这样的常规菜式，最中间还有一些灰白色、密布回旋纹样的切片，浇了麻油辣椒，看起红红的。

「这是？」周益农问。

「没想到还有大师不知道的食材！」刘盛桦笑了起来，把那些灰白的切片夹了一片给周益农。周益农仔细看了半天，还是没想出来这是什么。

「这是猴脑。」刘盛桦说，「益农哥，相信你也看出来了，我爸爸他现在，记忆力不行了，脾气也越来越暴躁。猴脑补脑，算是我给爸爸的一点孝心吧。」

周益农连忙点头：

「猴脑是好东西，有一道禁菜叫生吃猴脑，我只听老人们说过。一个中间挖洞的方桌，几个人围桌而坐，洞口正好容一只猴子的头伸出。等小猴的头卡进洞里，再用金属箍紧紧箍，用小锤轻轻一敲，猴脑就露出来了，浇一点热油、撒一点盐，拿着勺子就可以挖着吃了……」

「恩。猴子是灵长类，对人的滋补也是最好，」刘盛桦说，「我怀疑这种吃法是从古流传来的。我看过资料，古时候新西兰的毛利人，有吃掉战俘或者手下败将脑子的做法。他们认为脑子储存了一个人的智慧和勇气，吃掉他的脑子就能继承这些。不过有些学者认为，毛利人食用人脑的原因是为了重返青春。毕竟大脑才是人类的中枢，一个年轻的大脑会激活身体的能量，让人重回年轻。我觉得，这也是一种原始版本的『以形补形』吧！」

周益农看着面前浇满了红油的猴脑，突然再也下不去筷子了。

刘盛桦看他脸色不好，及时转换了话题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这才重新热络了起来。一餐饭下来，宾主尽欢。

回去的路上，刘盛桦对周益农发出邀请，请他下周到她的实验室来看看。

周益农一口答应下来。下周就是他合同的最后一天，不管是否续约，他都不再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博士了。

用表白来给自己辛苦的一年做收尾，真是再好不过了。

7

周益农是第一次到刘盛桦的实验室。

虽然刘金生一直在说刘盛桦的实验室怎么烧钱，但按照周益农这个AI纳米神经元博士的标准来看，这间实验室布置得实在太简单了，简直是简陋了，只有几个显示屏看着稍微高科技一点。

但他并没有机会想太多，刘盛桦穿着白大褂已经在冲他打招呼了。

「你这实验室真是……太棒了！我要是有机会在这里工作就好了！「周益农热情地说。

「你真的愿意么？其实你现在就可以参与到我的工作来！「刘盛桦笑着地把周益农让到一张黑色真皮椅上，让周益农闭上眼睛。

周益农照做了。

他觉得胳膊上有一点冰凉，睁开眼却什么异常都没发现。

「怎么了？你做了什么？」周益农问。

「没什么，一点儿女孩儿的小玩意儿，」刘盛桦笑眯眯地伸出了一根手指，在周益农面前晃了晃，「益农哥，你说这是几根手指？」

周益农刚想说一根，却发现眼前刘盛桦的手指变成了两根、三个、四根……并且越来越模糊、越来越模糊。

周益农惊恐地想要站起来，却发现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扣在了扶手上。一个带着罩布的金属圈从天而降，周益农除了头顶之外，都被罩布罩在了下面。

周益农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，嘴巴也发不出声音，耳朵却还能听到。

他听到有人走了进来。

「爸，您慢点走，不着急。」刘盛桦搀扶着刘金生走到了周益农的身边，「灵长类只要被扣住了四肢，就完全没有逃脱的能力了。我用的电锯非常快，血还没有流到脸上，头盖骨就打开了，保证是最最新鲜、最最有效，最适合以形补形……」

一个小电锯在周益农头顶开始转动，周益农想要大声叫喊、想要挣脱，却只能惊恐地听着小电锯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、越来越近……

8

清晨，刘金生醒了。

女儿刘盛桦进来查看了他的情况。

刘盛桦看来对效果很满意，忍不住跟刘金生说起为了给他找到合适的年轻大脑，她究竟布了多大一个局。

和刘金生一样，刘盛桦也笃信以形补形。食材甚至人血都能买到，但健康的活人脑如何能得？

刘盛桦首先使用了一个顶级AI，篡改了网络电视的信号。

周益农之所以看到一个跟自己名字一模一样的养生专家,完全是AI根据周益农的个人信息为他量身定制的诱饵。

只不过，尽管诱饵是为每个人量身定制的，最后依然只有失业AI纳米神经元博士周益农一个人真正上了勾，最终一步一步在刘盛桦的实验室里丢掉了大脑,也丢掉了性命。

刘金生看起来似乎有点恍惚，刘盛桦并不意外。她父亲最近身体坏得厉害,刘盛桦坚信只有以形补形能救自己的父亲

她还得继续努力，父亲可能还要需要别的脑子，还有那些输血的健康助理,得多弄一些,毕竟药不能停……

刘盛桦安慰了刘金生几句就出门去了。

刘金生独自一人望着窗外，眼睛却逐渐亮了起来。

适应新身体的时间,看来比想象的时间短。周益农想。

作为一个失去事业前途的AI纳米神经元博士，周益农明白他这辈子的职业生涯已经完了。

在这个世界上，除了编写AI,他周益农什么都不会了。没人比他更懂AI，也没有人比他更懂纳米神经元，所以他用自己的身体，做了一次惊人的冒险。

在接到鎏金集团面试通知的那一刻，他就明白了这是个圈套。一个大集团会如此草率地雇佣一个骗子，这样的故事背后一定另有隐情。

这些有钱有势的人，随意践踏他人,说裁员就裁员，丝毫不管他人的死活，现在更是连普通人血液和脑子都要抢走！

周益农决定奋力一搏。

于是他事先把自己所有的意识全部转载进大量的纳米机器人里，相当于给自己做了纳米「备份」。

这些机器人在周益农的血液和全身里遍布,在周益农输血给刘金生时,就已经进入了刘金生的身体,等到刘金生吞下周益农的大脑，则完成了对这些纳米机器人的激活。

激活后,周益农的意识完全占领的刘金生的身体，刘金生相当于已经死了,刘金生如今不过是周益农灵魂的容器,而且是一个非常有钱的容器。

周益农站起来,细细打量刘金生。比起周益农,刘金生确实老一点,身体差一点，但没关系，周益农有把握,只要摆脱掉对「以形补形」的执念，结合纳米神经元科技，刘金生一定可以恢复健康。

周益农看着楼下鎏金集团宏伟的厂区、庄园,又细细查看了刘金生所有的账户，满意地大笑起来！他从来没想过，他周益农这辈子竟然可以这么有钱！

哦对了,还有女儿，他还有一个心如蛇蝎的美女女儿，恰好就是他最喜欢的类型！

「女儿，我的好女儿！」周益农信步走出大门,大声喊着，「我的好女儿，你在哪儿？爸爸醒了！爸爸已经好了！快来！快来让爸爸好好亲亲你！」